消防栓

《红铁匣子的独白》

我是一盏朱红色的消防栓,像枚被遗忘的图钉般钉在梧桐街转角，不锈钢外壳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生出暗红斑纹，如同勋章上的锈迹，每天清晨，晨跑者的汗水滴在我头顶；每个深夜，醉汉的烟蒂在我脚边明灭，人们总爱用"无名英雄"这样沉重的词称呼我，可那些匆忙的鞋跟从不为我停留。

五月初的午后,热浪使空气微微扭曲，我又听见自己内部水流寂寞的呜咽，这声音总让我想起七年前那场吞噬了整栋百货大楼的火灾，当时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嘶吼，唯独我这条支线上的阀门被违规堆放的建材堵死了。

"汪！"一团蓬松的黄色毛球突然撞上我的基座，是那只总在附近翻垃圾的流浪狗，它右耳缺了个小三角，像被撕坏的书页。"英雄也会得忧郁症吗？"它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我生锈的出水口。

我认得这个捣蛋鬼,上个月它抬腿时，我条件反射喷出的水柱把它冲成了落汤鸡，此刻它皮毛上还粘着几片干枯的泡桐花，像拙劣的伪装。

"小混蛋，你懂什么是使命？"水压表指针随着我的情绪轻轻震颤，"我们这种人啊，宁可永远做个摆设..."

小狗突然人立起来,前爪搭在我腰际的齿轮上："可是昨天，穿红雨靴的小女孩抱着你唱《小小消防车》，她的蝴蝶结发卡掉在你脚边都没发现。"它转身指向人行道上的粉笔画，"那些孩子用炭灰拓下你的轮廓，说这是超级英雄的徽章。"

晚风突然捎来遥远的警笛声,我望着地上被夕阳拉长的影子——那不再是个笨重的铁疙瘩，而像极了一把出鞘的红色佩剑，拐角面包店飘来新鲜法棍的香气，橱窗玻璃将我的身影折射成无数个守护者的姿态。